茉莉             我写维明为自己壮胆 ——在纽约废墟上救灾的中国艺术家                  


夏天我到纽约见到画家陈维明时,他正在与曼哈顿仅一条哈德逊河之隔的那个长岛
城,开了一家“室外雕塑艺术品商店”。在中国国内得过一大堆艺术奖,维明移居
纽西兰又成了“毛利艺术大师”,获得“杰出华人成就奖”等奖牌一大堆。放弃那
里的一切跑到纽约来,因为,一个愿意发展自己的人,永远不会甘于现状。

世纪之灾就这样让维明碰上了。那一天,他在自己的工作室里,隔着一条河,眼睁
睁地看着两座世贸大厦在浓烟滚滚中倒塌。维明的店子边上就是通往曼哈顿的杰克
逊桥,逃难的人们从那边惊慌地跑过来。

心如刀绞的维明,迫切需要为此做一点什么。当他听到电视、电台里呼吁血浆已用
尽,便立即步行到附近的“皇后医院”去献血。当时医院抽血的设备已经用完,维
明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随时等候召唤。医院里挤满着前去献血的民众,除了维
明这个中国人,还有两个年轻的华裔女学生。

与此同时,在美国另一个城市芝加哥,我的另一位可敬的朋友王友琴,排了几个小
时的长队,总算获得了献血的机会。她告诉远在瑞典的我,献了血,她心里才好受
一些。

此后,维明去曼哈顿参与紧张的救灾工作。废墟一片,人们仍然盼望受难者生还的
奇迹。清理现场的工作艰难,做了义工的维明,这才知道艺术家不如电焊工和护士
有用。他向太太二幼感叹说,他要是有个专业的电焊工执照才好,才能帮上更多的
忙。在救援现场,看到美国人所表现出来的镇静、次序与互助精神,维明特别感
动。就在笔者执笔写这篇文章时,有消息说,世贸现场救援人员已经运走45万吨碎
石瓦砾。我想,那里有我的朋友维明的一份汗水。

使艺术家维明无法理解的,不仅仅是阿拉伯恐怖分子的魔鬼行径,还有来自中国同
胞的幸灾乐祸。在那天隔岸观看曼哈顿灾难的人群中,他看见一位中国同胞,在那
里高兴得大声叫好,并大骂美国:“报应!活该!”抑制不住气愤的维明上前制止
那人的可耻行为,没想到却被那人指着谩骂了一通:“共产党把你养大,你还要帮
美国人讲话?”

也许维明不知道,几乎就在同时,一批由美国国务院资助前来美国访问的中国客人
——十四个中国记者,其中也有人在看到电视播出世贸中心遇袭的片段时,禁不住
鼓掌欢呼,结果被美国勒令离境。很少有美国人能解释这个问题:为什么这些中国
共产党养大的、受过教育的尊贵客人,会这样缺乏人性?

一些流亡的西藏朋友写信告诉我,在印度达兰莎拉,他们流亡藏人都非常悲伤,达
赖喇嘛亲自为美国的遇难者主办祈祷法事活动。藏族朋友说,他们在网路上看到中
国人欢天喜地的样子,真为未来的中国担忧。藏族朋友的话,说得我心虚胆怯。

我只好写出维明的故事,给自己壮胆——我们中国人还没有完全沦为遭天谴的民
族。一定还有不少像维明一样优秀的中国人,在冒著的浓烟和灰尘的废墟上,以我
们中华民族见义勇为、人溺己溺的传统人道精神,尽绵薄之力,与美国人民一起承
担起世纪灾难。有陈维明这样的中国人,我们不至于为其他中国人的冷血羞耻万
分。

2001,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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