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英红】  从废止《收容遣送办法》到废除《户口登记条例》

罗尔斯在《正义论》一书的开头就毫不含糊地指出：“正义是社会制度的首要价
值，正象真理是思想体系的首要价值一样。一种理论，无论它多么精致和简洁，只
要它不真实，就必须加以拒绝或修正；同样，某些法律制度，不管它们如何有效率
和有条理，只要它们不正义，就必须加以改造或者废除。”在计划经济条件下，我
国出台了一系列限制公民自由、剥夺公民权利的极不正义的法律制度。对中国农民
来说，建国以来国家出台的最不正义的法律制度，莫过于《户口登记条例》和《收
容遣送办法》了。

政府存在的目的在于保障人权，增进公共福利。这是17世纪以来西方政治学的主流
理念，也是现代文明国家共同遵守的普世价值。

中国传统的主流政治文化就是如何“愚民”、怎样“驭民”。为此，政府一贯奉行
的，不外乎千方百计闭塞百姓耳目、想方设法限制公民自由、绞尽脑汁扼杀民众生
机，力图营造一个使全体国民不问国事、顺从听话、服服帖帖的政治局面。中国人
之所以具有勤劳节俭、逆来顺受、忍辱负重、忠厚老实的民族品格，养成“打死我
不告状”、“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的生活习性，实是漫长的专制主义对国
人实行恐怖统治和残酷奴役的必然结果。

对普通老百姓来说，遭遇不幸并不是政府的错而是自己的命苦。在政治文化上，一
个十分突出的倾向是，国人只有“清官”意识而无政治家诉求。不论是在从政者心
里、还是在民众眼中，做一个“清官”就是中国政治的最高境界。做一个“清
官”，自己就问心无愧了，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做一个“清官”，百姓就感
恩戴德了、口喊青天大老爷、以手加额敬佩之至。

国务院前总理朱镕基以敢说真话和清正廉洁而赢得国人的普遍赞誉。记得1998年3
月朱镕基当选为国务院总理后，笔者心潮澎湃，激动不已。当时封闭落后的我尚无
缘与电脑“亲密接触”，不懂得在网上写篇文章诉说衷肠，只得俯首案头连夜写篇
日记以抒心怀。

朱总理对农民的感情决不在笔者之下。但在朱镕基总理的5年任期内，农民负担日
益沉重，三农问题日益尖锐。故此，笔者认为，作为大国的总理，仅仅敢说真话，
仅仅廉洁自律，仅仅为农民问题“头痛”、“睡不着觉”，是远远不够的。因为，
总理不只是依法办事的普通公务员，也非只能动口挥笔的专家学者。总理手中握有
国家最高行政权力，完全有职有权坚决果断地废除一切束缚农民自由发展的旧制
度，尤其在我们这个改革的时代。所以，尽管广大农民为朱总理的独特风格和高尚
人格所折服，但朱总理却在破除钳制农民的二元社会结构上几乎乏善可陈──旨在
减轻农民负担的“税费改革”，还是要记在他的名下。可见，朱镕基虽是一个优秀
的廉洁的公仆，但却不是一个杰出的大国总理。这也是他本人卸任后最近在上海坦
露心迹时所承认的。

性格温和的温家宝总理，似乎渐渐显露出作为现代政治家的应有风范。大学生孙志
刚因为没有“暂住证”、就在广州被收容遣送活活打死后，举国震惊。作为总理的
温家宝如果仅仅为此“揪心”、“义愤”就不只是总理所应为了。但温总理虽不露
声色，却出手不凡。2003年6月20日，温家宝总理正式签署第381号国务院令，公布
已经于6月18日国务院第12次常务会议通过、将于8月1日起施行的《城市生活无着
的流浪乞讨人员救助管理办法》，同时废止1982年5月12日国务院发布的《城市流
浪乞讨人员收容遣送办法》。这就从法律上宣告了不正义的收容遣送制度的“死
刑”。这意味着广大农民在全国任何一座城市的任何一条大街上行走将是自由、安
全的，将不再心怀恐惧遭遇罪恶的“收容遣送”。

在三农问题的研究和关注中，笔者发现，收容遣送制度和二元户籍制度，共同构成
了当代中国限制农民、剥夺农民、歧视农民和奴役农民的“邪恶轴心制度”。它是
苏联式的计划经济、极权主义和本土的专制主义政治法律文化不幸联姻的“苦
果”。中国农民和中华民族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1958年1月9日第1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91次会议，不顾1954年《宪法》赋予“中华
人民共和国公民有居住和迁徙自由”的规定，通过了严重违宪的、极不正义的、从
此使亿万农民陷入万劫不复深渊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户口登记条例》，人为地将农
民“圈”在农村不许动。几十年来，被阻隔在现代城市文明之外的数亿中国农民，
听天由命地在农村这个被制度圈死了的潭潭内封闭运行、体内循环。

改革开放后，天赋谋生冲动和追求幸福的中国农民，开始向往城市的“美好生
活”。但城乡有别的二元户籍制度，却滋生出“农民爱城市，城市却不爱农民”的
现代奇观。各大、中城市不但不承认在城市流血流汗的农民工的“合法身分”，而
且创制出在事实上专门搜刮农民的收容遣送制度。各个城市的收容遣送站就象狮子
张开的血盘大口，无情地吞噬着农民的自由、财产、安全和生命。

多年来，几乎所有的收容遣送部门都可以“合法”地到大街上任意抓捕从农村“逃
跑出来”的、没有所谓“暂住证”的苦命农民，并从这些本来生活就没有任何保障
的苦命农民身上，敲诈勒索钱财。关押殴打和奴役被抓的农民工，已是家常便饭。
打死人的事，也不绝于耳。孙志刚只不过是多有一块“大学生”的招牌而被国人特
别关注的被收容遣送打死的其中一个冤魂而已。不幸之后的万幸是：孙志刚以自己
的惨死，意外地催生了国人权利意识的觉醒，神奇地宣告了实行了21年之久的收容
遣送的终结。这是孙志刚奉献给国人的最大财富。然而，死死圈住农民、公开歧视
农民已经长达45年之久的《户口登记条例》，难道还要继续实行下去吗？

已经不是农民但永远与农民的心灵息息相通、与农民的命运紧密相连的笔者，一天
又一天焦急地盼望着第10届全国人大及其常委会，能够象新一届国务院领导班子、
乐于倾听民意顺从民心、敢于及时果断地废止《收容遣送办法》那样，勇于在宪法
的视野下创建民主制度，真心实意地为广大公民福址、为树立宪法权威、为建设政
治文明、为实践“三个代表”、为中华民族复兴，早日宣布废除违宪的、不正义
的、罪恶的《户口登记条例》。

全国人大及其常委会什么时候宣布废除《户口登记条例》，笔者就什么时候由衷地
为其唱首感激的赞歌。（2003年6月23日）

〔转载自《民主论坛》 http://asiademo.org/gb 〕

——6.30.《民主通讯》2003.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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